殘夢‧流年

家裡向來是算實歲的，除非逢九才會加上一歲，大抵因為大阿姨和外婆都是在9這個數字上辭世。以前除了在長輩面前外並不特別在意這事，直到前年媽媽也突然撒手西歸，也是一個跨不過去的九，像一道雷轟地一聲劈在心上，從此不能忘。



其實算虛歲也不是甚麼特別的事，從小到大就許多同一年出生的同學朋友，老是硬生生比我多了一歲兩歲，有時還爭論到幾乎吵起來。也漸漸養成習慣，每每有初相識之人問起年齡，總先說就要滿幾歲，如果不懂就再說年次，省得不少誤會。


去了美國之後沒有這個問題，反正真是東方人幾歲他們也猜不出，上語言課的時候還有老師以為我和剛高中畢業來念大學的日本同學一樣大，樂得我咯咯笑，想著難怪學姐說來了美國之後真是鴻圖大展。


可時間走阿走的還是來到了關卡，就這麼來到這個世上要滿30年。從1字頭邁到2字頭時是高興居多，而現在則是莫名地覺得惆悵。


那天心血來潮在google搜尋列一一輸入幾個舊同學的名字，有人查不到，有人已經當了醫生在看門診，有人回到高中母校當老師，也有人跳出了婚紗照，只是我看了好一會才與記憶中的面孔兜上。點了一個國中同學的臉書看了下，一排朋友沒有認識的名字和臉，猶豫了好一會還是沒有發訊息過去問能不能加朋友。久未聯絡，就算還記得我是誰，也一定生疏，更何況各奔東西已久，早已有了不同的生活圈，雖說是舊識反而更像陌生人。


說起來，那些日子也都很遠了，剪著難看的清湯掛麵頭，只能用黑髮夾；每天還要升旗降旗，聽校長主任講些無意義的話；上課偷偷傳著字條，藏著小說漫畫交換看，寫著自以為是的詩阿文阿；還沒有周休二日，國三那年星期六下午星期天都要去學校自修，懶洋洋地趴在桌上看書硬被導師點名叫著坐好……如今回頭就只能記起這些，其他細節都已模糊不清。那個當初整天膩在一起的朋友也早在大二時幾次電話聯絡未果就此失去聯絡，有次騎車正巧經過她家門口稍微看一看，牆上的門牌沒變，倒是班駁的鐵門已換成嶄新的快速門。


想來也好笑，年少時總以為對他人推心置腹必獲回報，直到中了暗箭受了內傷卻百口莫辯還要微笑以對之際，才驚覺青春的殘酷，然後開始鐵了心長大。往事誰堪問，以前的輕狂歲月現在回首也只來得及看一看，知道自己是走過那樣一段路來的。不再是可以任意妄為的孩子，當初既沒有照著內心真實的渴望去流浪，現在更無法，時間這把雙刃劍終究教會了我責任與擔當。


人生，終是會少離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