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夢‧流年

家裡社區緊鄰的東豐路，是台南市區少有(或是僅有?)的寬敞景觀道路，依隨季節，或艷黃風鈴木如雪紛飛，或火紅木棉花盡荔支垂，吸引許多遊客駐足攝影，而設立在快慢車道之間的分隔島上經常可見行人散步或是單車悠哉而過。


有次朋友問起拓寬之前的原貌，思索了老半天，才發現早已記不得，大抵是習慣了之後一切都變成理所當然的存在。


相反的例子則是成大校園，新校區的名字老是搞混，特別是剛回來那一陣子，一棟棟的新大樓看來陌生無比，總是要看樓層簡介好一會才知道怎麼走。


經過測量系腦海中卻浮現的是二十多年前一樓水池還存在的電機系，從爸爸研究室的窗戶向外望可以看到舊操場，那位置前兩年蓋起了新總圖大樓；自強校區那時還是軍隊搬遷後的荒廢營區；成功湖上的假山還沒封閉，常常跟著弟弟在上面奔跑攀爬；那也是機車汽車都還能在校園中通行無阻的時候，還有現在成大會館那個轉角，以前曾經是郵局所在，ATM提款機剛出現的時候，我的身高還不夠，努力墊著腳尖想要看看媽媽在按些什麼……轉眼都成了舊事。


走在校園裡，明暗斑駁的光線從樹蔭之間灑下，細數那些遙遠記憶，情緒湧上心頭，前方三三兩兩的年輕明媚身影在瞬間都抹上濃濃感傷，此去經年，物是人非。


年少時總固執的抓著回憶不放手，縱使彼此已分開。而今才明瞭，世事無常，易聚易散，時光會沖刷掉曾經以為會念念不忘一世的情誼，人生總是要丟棄一些東西才有餘裕撿起之後的。說來簡單，我卻繞過了半個地球才恍然大悟。想起那年沒有道別、不敢回頭的匆匆逃離，所有的眼淚都在回家的路上哭完，帶著最後一次凝望瞬間飛往異鄉，以為要耗費鉅額心力才能遺忘，僅料就是在那沒有人認識的地方褪盡滄桑。


不是沒有機會再見再繼續聯絡，組成手機號碼的那一串數字我至今未忘，只是十年蹤跡十年心，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情就在此，不願再去驚動，任它默然安放於心，已足夠。有些事物，我們無力一直擁有，有些人，注定要離散天涯。